2018-05-17 09:44:33 陶明霞
在文博會上,宋水仙向人們展示馬尾繡圖案?！ ?/p>
40多年前乏人問津的貴州水族馬尾繡,在第十四屆文博會上“搖身一變”,繡在了奢侈品牌包上。
“以前賣不出去,幾十塊都沒人要,在我們當?shù)鼐褪呛芡恋耐粱ú?沒想到在今年的深圳文博會上,這款馬尾繡手包能賣到16800元,假如按繡娘的工時來定價,一小時將近100元!”來自貴州省三都水族自治縣的宋水仙興奮地說。
身為國家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馬尾繡的傳承人,宋水仙已連續(xù)多年參加文博會。“文博會見證了‘馬尾繡’一年比一年‘高大上’的過程!”宋水仙透露,自2015年起,她在文博會上已接到逾百萬元的訂單。
馬尾繡當年一度沒落
在貴州省的黔東南地區(qū),只有41萬人口的水族,因擁有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馬尾繡而出名。馬尾繡,是水族婦女世代傳承的以馬尾作為重要原材料的一種特殊刺繡技藝,根據(jù)水族婦女在生活中所見所聞而積累的圖案,用搓好的馬尾線一針一線地繡在底布上,絲絲鑲嵌,勾勒成各種各樣的精美圖案,水族的民俗、民風、圖騰崇拜及民族文化,就在這一針一線上代代傳承,馬尾繡也因此被稱為刺繡的“活化石”。
今年53歲的宋水仙,一生都與馬尾繡有著不解之緣。從6歲開始,她便跟著母親學習制作馬尾繡,21歲又嫁到了“馬尾繡之鄉(xiāng)”的板告村。然而,40年前,馬尾繡漸漸沒落,宋水仙更加無法以此謀生,和三都水族自治縣三洞鄉(xiāng)板告村的其他農(nóng)村婦女一樣,她種地喂豬養(yǎng)家糊口。
“馬尾繡歷史悠久,其實就是我們民族的日常生活用品,小孩的背帶、翹尖繡花鞋、女性的圍腰胸牌、小孩的帽子、荷包、刀鞘護套……都會繡上馬尾繡的圖案。”在文博會時尚設計館的非遺生活展廳,宋水仙穿著水族人特有的藍色繡花服飾,戴上仿舊的土布帽,在人群中特別顯眼。
她一邊向南方日報記者展示馬尾繡的各類展品,一邊回憶:“以前馬尾繡在自己人眼里是很土的東西,所以大家都不買,工藝又那么復雜,做一件小背帶就要大半年,所以不如去外面買現(xiàn)成的,我們自己慢慢也不怎么用了,繡娘就越來越少了。”
30多年前發(fā)生的一件事,讓宋水仙感受到保護傳承馬尾繡的迫切。一個外國人不遠萬里尋到板告村,到當?shù)貋碣I馬尾繡的老物件。“我當時覺得這些東西真的是寶貝,但我們自己民族的東西,如果都被外國人買走了,那以后我們的后代怎么去了解我們自己民族的文化呢?”
從那時起,她走村串寨尋訪馬尾繡“老物件”,籌劃建立馬尾繡博物館;每天干完農(nóng)活之余,她就跟著90多歲的老祖母學習怎樣配線、搓馬尾、放花、做結……她不僅嘗試著自己去制作,也不斷學習別人的長處,漸漸的,她制作的馬尾繡針腳精美細膩、配色和諧、圖案古樸精美,宛若一幅彩色浮雕,把水族的民族風,繡進了方寸之間的“土花布”。
2016年,水族馬尾繡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,宋水仙也成為這一項目的兩名國家級傳承人之一。
到深圳文博會尋出路
在1990年之前,水族歷史上的馬尾繡僅在背帶、鞋帽等小物件上有刺繡。上世紀90年代,宋水仙在深圳一家工廠打工,閑暇之余,她把馬尾繡繡在了自己的包上。廠里的人看到后紛紛贊其精美,搶著要訂購。受此啟發(fā),她將華美精致的馬尾繡與衣服、手提包等現(xiàn)代生活用品相結合。
1995年,宋水仙和丈夫回到家鄉(xiāng),在老家學校旁開店賣過農(nóng)藥、五金、豬肉……一邊做些小本經(jīng)營來維持生計,用收入繼續(xù)收購馬尾繡,一邊思忖著“要為水族的馬尾繡開辟一條新路”。她帶領繡娘們做當時市場上流行的仿古馬尾繡,為本想外出打工謀生的婦女們帶來經(jīng)濟收入。于宋水仙而言,這是留住了馬尾繡技藝。“我們把新的成品賣給別人,把老的寶貝留給自己。保護和致富兩不誤。”
2006年,隨著當?shù)芈糜问袌龅倪M一步發(fā)展,宋水仙和丈夫大膽在三都縣城開辦了全縣第一家馬尾繡工藝品店,她成為了將馬尾繡繡品轉(zhuǎn)化成商品的“第一人”。
讓馬尾繡走“商業(yè)化”發(fā)展之路并非一帆風順,有時候小有起色,有時候又賠光了,比如當年根據(jù)潮流制作了一大批仿古馬尾繡服飾,還有不少堆積在倉庫。“前兩年喜歡的人多,后來很多人又不喜歡了,潮流很容易過。”不過,她不停地折騰,也逐漸摸索出一套自己樸素的經(jīng)驗。“一定要到外面看看,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,我做出來的東西大家到底喜不喜歡,悶著頭往前走,那是不行的。”
2013年,貴州省三都水族自治縣攜帶國家和省級非遺馬尾繡、九阡酒等參加第九屆文博會,宋水仙也隨團來到深圳。“那是我第一次來文博會,真是大開眼界啊!非遺產(chǎn)品并不一定要照搬祖上流傳下來的那一套,還可以多樣化體現(xiàn)。”
每年的文博會,都有一大批植根于我國歷史文化沃土的傳統(tǒng)手工藝非遺項目及其傳人集中亮相。除了非遺手工藝品,各類融合非遺技藝的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品琳瑯滿目,極受歡迎。
“對于非遺傳承來說,創(chuàng)新傳承是關鍵。”宋水仙表示,這次到文博會參展的經(jīng)歷告訴她,要將傳統(tǒng)的馬尾繡與現(xiàn)代人審美和時代精神相結合,使非遺不再遠離現(xiàn)代生活。
當年,她組建團隊,開發(fā)馬尾繡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品,包括馬尾繡服飾、筆記本、手機殼、雨傘、銀手鐲等,從10多元到數(shù)百元價格不等。以前,馬尾繡主要繡在黑色、紅色、深藍色的土布上,如今,宋水仙和公司的一批年輕人,從馬尾繡的“老物件”尋找靈感,讓馬尾繡呈現(xiàn)在多種多樣的載體上,把“馬尾繡”的圖案進行時尚化“演繹”,古老圖騰,也煥發(fā)出新的活力。
“這上面的圖案很特別啊,好像是魚?”在本屆文博會上,馬尾繡的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品受到不少人青睞,宋水仙一邊推銷,一邊向他們介紹,馬尾作為水族人對先人思念的寄托,被包裹進白色的線條內(nèi),繡成代表生命之源的“生命樹”,或是花鳥蟲魚、龍和鳳凰,生命輪回,刺繡代代傳、代代用,里面隱藏著水族人對家庭和生命獨到的理解,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“土鳳凰”變身“金鳳凰”
這次深圳文博會上展示的“貴州奢侈品”,不少是出自宋水仙的手。一件繡上馬尾繡鳳凰圖案的牛皮包,標價3萬多元。“這件繡品,我和四五個繡娘一起,繡了大半個月才完成。這是上好的牛皮,把針線穿進去都不容易!”文博會第一天時,記者就被這件精致的紅色馬尾繡手包吸引,而第二天再去尋它,已找不到蹤影。“已經(jīng)賣出去了!”宋水仙告訴記者。
宋水仙自己也沒想到,售價如此高昂的馬尾繡,居然這么受歡迎。
那件馬尾繡鳳凰牛皮包,由宋水仙和深圳一家以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的創(chuàng)新為核心的文化產(chǎn)業(yè)公司“非遺生活”共同開發(fā)。通過文博會,“非遺生活”早在2015年就與宋水仙建立聯(lián)系。該公司創(chuàng)始人魏素瑩認為:“馬尾刺繡流傳幾百年,還是這么精美,在時光的雕琢下,反而愈加熠熠生輝,而且背后還有這么深厚的文化底蘊,非常適合打造成為奢侈品,走國際高端市場路線!”
去年的文博會上,黔南州授予深圳非遺生活文化產(chǎn)業(yè)有限公司“貴州省黔南州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產(chǎn)業(yè)孵化平臺”資質(zhì),雙方達成非遺教育培訓合作、非遺傳承人合作等多項合作,而宋水仙也與“非遺公司”簽約,成為該平臺下的一員。
馬尾繡在歷史上一直是“布上刺繡”,在魏素瑩的建議下,宋水仙花了大量的時間和團隊一起攻克“皮上刺繡”難題。“馬尾繡線太粗,針上去了,線卻下不來,每次手指都被針扎出血。太細的針頭穿不過厚實的皮革,型號大一些的針頭,又會在皮上留下明顯的針孔。”最終,嘗試了40多種材質(zhì)、厚薄不同的皮料,大小不一的針頭換了10多種,不同粗細的繡線也換了幾十種,一次又一次不停變換組合,終于找到一些門路。
今年,“非遺生活”與宋水仙聯(lián)合開發(fā)的“魚躍龍門”女士手提包被放在展館的顯要位置,旁邊還擺放著宣傳展架。“這款包包去年亮相米蘭時裝周,很受國際歡迎!上個月,它還被作為商務禮品,送給外國友人。”魏素瑩向南方日報記者介紹,該公司聯(lián)合宋水仙在內(nèi)的20多名非遺傳承人制作的作品已經(jīng)登陸國內(nèi)一線城市的高檔賣場,還遠銷歐美和中東市場。
“以前是藏匿于大山的土花布,現(xiàn)在成了走上國際舞臺的金鳳凰。”宋水仙感慨,40年前沒人買的馬尾繡,現(xiàn)在繡在皮料上,一套經(jīng)過改良后的產(chǎn)品,售價上萬元也不乏顧客。而從2015年至今,宋水仙已經(jīng)完成了逾百萬元的“奢侈品”訂單。
今年為期5天的文博會,讓宋水仙又有了新的發(fā)現(xiàn):時尚設計館內(nèi)的一家公司,讓活字印刷走進景區(qū)、走進非遺課堂,通過表演、教學、體驗等方式讓更多人重新認知活字印刷術;非遺館內(nèi),現(xiàn)代彩繪技術和烙畫技術與山東的傳統(tǒng)葫蘆雕刻工藝相結合,讓葫蘆成為日常家居用品;不少傳統(tǒng)的非遺技藝,更結合5D、VR技術展示,讓人們體驗其魅力……“身為非遺傳承人,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,只要走在時代前沿,馬尾繡就不會沒有市場。”宋水仙篤定,未來馬尾繡事業(yè)大有可為。(記者 陶明霞)
實習編輯：于婷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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