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-07-02 09:50:00
■大連 張淑清
蘇軾有詩云:簌簌衣巾落棗花……牛衣古柳賣黃瓜。想來黃瓜在中國的飲食文化上出現(xiàn)得很早,據(jù)說南方人認為黃瓜上有農(nóng)藥殘留,吃黃瓜要先削皮再食用。東北人就不一樣了,我們遼南地區(qū),幾乎家家在春天都種一架黃瓜,等黃瓜可以吃的時候,每天早晨的飯桌上定有一盤黃瓜菜,或者是洗得干干凈凈的幾根黃瓜,配以黃色的玉米粥,真是秀色可餐。
從我記事起,過了清明,母親就在菜園內(nèi),雷打不動撒兩壟黃瓜種,那會子黃瓜品種單一,只有旱瓜,皮薄肉厚,汁液豐富。產(chǎn)量不高,口感清爽。
黃瓜苗破土而出后,逢干燥天氣,母親用鐵桶在園里的老井挑水澆灌幾遍,待黃瓜苗吐須子了,父親上山砍一捆細長的刺槐桿回來搭架,將苗苗的須子纏繞在架子上,黃瓜苗順勢攀援,侍弄黃瓜苗沒有耐心不行,父親下田忙活,騰不出空兒管理菜園子,就落在母親肩上。霞光噴薄在玻璃窗上,我們還未起來,母親頂著露水,進了園子,給黃瓜棵兒施農(nóng)家肥,蒹掉多余的葉蔓,捉蟲子。
黃瓜已經(jīng)手指長了,嫩黃的花花,嬌滴滴地墜在瓜尾,與無限的綠相得益彰。我和弟天天盼著黃瓜長大,趁著母親疏于防范,折進菜地,伸手擼下黃瓜,一口氣跑到河套邊柳樹蔭里,也不洗咔嚓咔嚓就吃,那個爽歪歪的滋味難以用語言描述。怕回去挨罵,咋整?遛遛達達去了大田堤壩,擄了一捆青草,打成一個人字狀扛回家,母親沒有斥責我們,指著廚房說,蕓豆在鍋里,餓了自己盛來吃。
鍋臺上放著兩根頂花黃瓜,我臉一紅,不好意思吃。母親說,以后想吃黃瓜吱一聲,我摘來就是,看你把瓜蔓薅下來了!黃瓜蔓兒嬌貴著呢,蔫巴了影響黃瓜生長。母親從醬缸內(nèi)舀了一勺大豆醬,讓我倆蘸著吃。生吃黃瓜有一股淡淡的馨香,久久彌漫在身邊,連衣襟上也是瓜香。哈一口氣息清涼涼的舒服。
我那時和小子一樣頑皮,屯里人家的黃瓜梨棗葡萄,幾乎都被我偷吃過,晌午大伙歇息,我們幾個就扎進黃瓜架下,弄一兜子撒腿就撤,坐在沙灘上吃夠了,再洗個澡。躺在被陽光曬得熱烘烘的地上,看著藍藍的天空,白白的云朵,打得飽嗝也是黃瓜的芬芳。
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,黃瓜的吃法也是單調(diào),無非是拍成一段一段,擱點咸鹽味素醬油,就飯吃。最簡單不過的是洗吧洗吧就吃,奢侈一些的是家里來了稀客,大人們在鎮(zhèn)里買一包粉皮,海蜇皮和黃瓜絲兒攪拌在一塊,客人在,我們小孩子不能上桌吃飯,不知道哪輩人留下的風俗禮節(jié)?對方走了,才有機會吃,大多是杯盤狼藉,殘羹剩飯,卻也吃得蠻香。涼拌的黃瓜絲,湯湯水水的也不放過,泡飯吃了。
我住到城市后,父母是照舊在菜園種幾架黃瓜,隔三差五我們回去取,這時候的黃瓜,已經(jīng)走出鄉(xiāng)野,成了各種酒席上的一道風景線。
我喜歡擇周末坐車回老家,一進院子,撲到黃瓜架下摘一根黃瓜,席地而坐,聞著滿園的花香,聽著悅耳的鳥鳴,吧唧吧唧就吃。那份自由自在徜徉山水間的幸福感,卻是人生最美好的抵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