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-07-06 09:03:45
收割機倉滿,機手張川正在放糧。
洗完的衣服,掛在車上晾曬。
別在車頭的跨區(qū)作業(yè)證。
看見機器停下作業(yè),秦貴婷走到田里準備幫忙。
在這個繁忙的夏天,我們追逐著麥穗成熟的腳步,跟著“鐵麥客”們一起,理解“聯(lián)合收割機”上的中國。
“目前,全國夏糧主產省份機具維護檢修到位、準備工作已經就緒,5月底將大面積開鐮。”
“農業(yè)農村部5月25日發(fā)布,還有幾天全國夏糧將迎來大面積收獲。”
“預計今年夏收夏種期間,大部時段天氣條件有利。”
進入5月,有關“三夏”的新聞報道就開始頻繁起來。與此同時,開著聯(lián)合收割機奔向麥香深處的“鐵麥客”們也成了新聞關注對象。數(shù)據(jù)顯示,今年投入“三夏”麥收的聯(lián)合收割機將超過60萬臺,其中跨區(qū)作業(yè)25萬臺。正如從南到北大地上滿滿的收獲一樣,他們也是田野上一道獨特的風景。
某種程度上講,收割機開過一片麥田或稻田,我們的糧倉就多了一份底氣,“鐵麥客”無疑是糧食豐收重要的守望者。如果將時間線拉長,我們還能從中看到國家農機化發(fā)展的歷程,農業(yè)生產結構的變遷,以及小麥收割市場的歷年行情。
對于機手個人而言,這又是一份謀求更好生活的職業(yè)。有的人加入了這個隊伍,有的人選擇了離開,還有的人把它當成了終身追求。對于那些更年輕的人來說,選擇其實無處不在。
合同與江心沙農場開鐮的日子
5月20日,結束了四川邛崍大部分小麥收割作業(yè),留下幾臺機子掃尾,封心正帶領著幾十臺收割機驅車1000多公里,日夜兼程從四川趕往跨區(qū)作業(yè)的第二站江蘇。他們必須在23日前到達,因為合同上規(guī)定,23日是南通江心沙農場開鐮的日子。
封心正,江蘇沛縣人,57歲,當過兵。熟悉的人都叫他老封,合作社里的人喊他封叔。退伍后回到村里當了10年村主任,期間接觸到了收割機,如今從事跨區(qū)機收作業(yè)已20多年。今年4月26日,他和往年一樣,帶著80多臺聯(lián)合收割機、160多人,從南到北,浩浩蕩蕩,追逐麥浪和稻香進行跨區(qū)收割。
我比老封他們晚一天到南通,當時正在下雨。“上車吧。”他笑著走過來,“要不是下雨得閑,怕是根本沒時間聊這些。”
“我干這行其實跟你們報紙還有點關系。1989年,收麥子主要靠鐮刀,當時沛縣還沒有買農機的渠道,我就專程跑到北京向《中國農機化報》咨詢。下了火車出了北京站再找公交車,七拐八拐找到一棟老樓,通過編輯給我的電話號碼,買到了第一臺收割機——新疆2號,沒想到這一干就是幾十年。”
1998年,封心正組織了沛縣湖西農場的幾個人,開始到安徽、河南等地進行跨區(qū)收割。100元一畝的小麥收割價格,他們一共收了800多畝。嘗到甜頭的老封從此就覺得干跨區(qū)機收是條致富的路,能行。
再后來的幾年時間,封心正走南闖北,發(fā)現(xiàn)家庭農場和土地承包大戶越來越多,就琢磨著跨區(qū)作業(yè)必須和這些生產大戶建立長期聯(lián)系才能掙到錢。“抱團才能好干活。”2008年又牽頭成立了沛縣湖西農機服務專業(yè)合作社,試圖以更專業(yè)、更正規(guī)的方式為生產大戶服務。
“都有個過程,剛開始我們幾臺機子幾個人,晚上也是圍成一圈睡機子邊上,怕偷油的、怕偷機器的,丟臺機子可要命。白天干活,晚上看機子,掙得都是辛苦錢。成立合作社的好處就多了,最大的就是以合同的形式和農場、公司、生產大戶簽協(xié)議。有保障啦,收割作業(yè)的要求也更清晰。”
老封的合作社與江心沙農場簽訂的合同上標明了收割畝數(shù)、價格、時間等等,還有老封和機手們簽字的安全責任書。收割完成后,合作社將發(fā)票寄到農場進行匯款,老封算了算時間,他們轉一圈從南通回到沛縣,不到一個月的時間,就能收到江心沙農場的付款。
和大部分國營農場一樣,江心沙農場原本也有自己的機耕隊伍,國營農場改制后也還保留了一些農機協(xié)會。但隨著對收割高度、損失率等方面要求的變化,農機協(xié)會的機器更新?lián)Q代慢,大型收割機器難以再適應新的作業(yè)要求,國營農場不得不尋找社會中優(yōu)質的農機服務專業(yè)合作社進行合作。
今年農場種了近1萬畝麥子,全部包給了老封的車隊。
5月26日早上6點,雨停了,幾臺大馬力履帶式收割機拉開一定的距離,依序排開,轟鳴著下了田。平坦廣闊的農場上,已經成熟的矮稈小麥以2.2米的幅度被卷了進去,機器屁股后面吐出打碎了的麥稈。地里還是濕的,履帶機的承重很好,機子走得很平穩(wěn),不用擔心陷在地里,矮矮的麥茬上留下一道履帶的痕跡。
今年老封車隊用的機器以履帶機為主,開足馬力一臺機子一天能收100多畝。江心沙農場老封安排了15臺機器,正常情況下全部收完需要五六天的時間。
老封跨區(qū)20多年,不能說市面上有的機器都用過,每一代收割機的更新?lián)Q代基本都經歷過。從一開始的新疆2號,到后來久保田牌半喂入式、全喂式入聯(lián)合收割機,再到現(xiàn)在的雷沃牌履帶式收割機,老封全都熟悉。“這是最新的,不但速度快,還割得好,掉粒子還少,故障也低。主要解決就是效率問題。”老封介紹。
4月下旬從四川到江蘇、山東,再到河北、天津進行小麥和油菜的收割作業(yè),7月下旬派大部分車輛從東北開始水稻收割。在封心正的腦海里藏著一張行軍圖,上面標注著從南到北的小麥收割路線和從北到南的水稻收割路線。這兩條路線的形成耗費了老封不少精力,這也是他們合作社從來不缺農活干的主要原因。
我到南通時老封的布局是這樣的:幾臺留在四川,剩下的機器分布在南通的通州區(qū)、海門區(qū)等地,過幾天大家干完手上的活再回到沛縣、淮安收割。所以老封每天的工作類似于地鐵的調度,要算好時間和頻次,安排車輛,確保不堵車也不耽誤收割。只是老封面對的突發(fā)情況可能更多些,一旦某個地方下雨或者倒伏耽誤了收割進程,下一站的時間和機械就要重新安排。所以每天老封都必須綜合各種情況進行一輪統(tǒng)籌。
“評價活干得好,有兩個標準:一個是麥茬要低,一個是掉粒要少。今年農場跟我們說了,要求特別高,說是要把浪費減少在收割環(huán)節(jié)。合同上特別寫了這一條‘機收損失率要低于國家標準’。”老封站在地頭上,看著收割機作業(yè)。
臨時訂單與日漸擁擠的麥田
5月27日,來南通的第5天,坐標,江心沙農場。
早上5點,天剛放亮,整個農場還未醒來,封心正起床洗漱。這些年來,他已習慣每天比合作社其他人早起半個小時,在這半個小時里,他要把一天的收割任務和進度安排妥當。
7點,剛跟著機子下田,老封就接到一個電話,看起來神色有點凝重。期間幾次張了張嘴,好像要對那頭說點什么,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。
“行吧,你先把定位和(農田)圖片給我發(fā)一下。”最后以一種很勉強的口吻結束了對話。
“宿遷的一個農場,他們通過江心沙農場找過來,說那邊缺機子,讓趕去搶收小麥。”老封說他得考慮一下再做決定。
對于這個臨時接到的生意,老封有點猶豫。很顯然,直接拒絕意味著失去了一個新訂單的機會。可如果答應就要重新調整收割路線,那會打亂原有的計劃。另外老封還有一個擔心,就是第一次和宿遷的農場打交道,派誰去都不放心。
這一天,從早到晚,老封的電話響個不停。農場詢問進度的,收割機需要維修的,以及從不同方面來的臨時收割信息……“調度”老封,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來自各方面的紛紛雜雜的事情。
也是,作為近百名跨區(qū)“麥客”的“頭兒”,老封需要操心的事兒很多。除了要開拓業(yè)務,拿訂單簽合同,還得進行合理分工,多少臺機子組合到什么地方更合適效率更高是他最主要的考慮。機子如果“扎堆”作業(yè),不僅量不足“吃不飽”,還意味著本來能掙的錢沒掙到。大型農機團隊跨區(qū)作業(yè),考驗的不但是體力,還有腦力,幾乎和一家公司的運營能力相當。
從一開始,老封就以他退伍軍人特有的素質展現(xiàn)出了這種能力。
每年“三夏”,四川是跨區(qū)作業(yè)的“首戰(zhàn)”,對于每一個跨區(qū)作業(yè)隊伍來說,拿下四川的訂單就意味著開個好頭。2002年,封心正帶著隊伍來到四川,以低價收割小麥,同時承包當年的水稻收割這種“捆綁”方式增大了作業(yè)面積。
拿下四川穩(wěn)定的收割訂單后,封心正改變了策略,開始坐著火車到全國各地跑,了解不同地區(qū)的作物種植情況以及成熟時間。
連跑3年,老封基本掌握了全國小麥和水稻的收割時間,并將不同地區(qū)連接起來形成一條無縫對接的收割路線,沛縣湖西農機服務專業(yè)合作社的名字也在收割路上響亮起來。
不過這幾天和封心正相處,偶爾也能聽到他冒出這么一句話,“現(xiàn)在跨區(qū)作業(yè)不好干了”。
合作社成立之初,收割價格平均在每畝70元至80元,今年小麥收割價到了40元一畝,油費從每升3元漲到了6元。
“因為到了這個時間點了,其他機器收了,相當于活就沒了,所以得搶。收割價格是一年一塊地往下壓,他們不會從45塊錢一下子到40,而是今年45、明年44、后年43。”
“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。”老封感慨。
“今年在四川,抬頭就是幾十臺車,40元的價格你不干,其他隊伍馬上就接上,現(xiàn)在的行情是不怕找不到收割機,就怕沒有收割訂單。”“有同行無同利。”老封這樣形容跨區(qū)機收這個行業(yè)。
今年他們從四川過來,遇到倒伏的情況比往年多,收割進度自然就慢一些,封心正本想借此提高一點兒價格,但未成功。
好在跨區(qū)機手能申領農業(yè)農村部門頒發(fā)的“聯(lián)合收割機插秧機跨區(qū)作業(yè)證”,有了這個證,跨區(qū)期間可以免繳車輛高速通行費。老封算過,從四川到江蘇每臺機子大概能省下2200塊錢的路費錢。
為了節(jié)省成本,他們盡量減少生活上的開支。平時作業(yè)結束了,就把收割機裝到貨車的“后艙”里,把貨車停在免費的地方,再放平座椅,擱上一塊木板,機手們就睡在卡車里。
當然,無論情況怎么變,老封都堅守一條——誠信。
江心沙農場的訂單就是這么來的。2013年麥收期間,南通連續(xù)下了3天的大雨,農場種植的小麥眼看著已經熟了,可是輪式收割機完全下不了地,農場管事兒的找到了老封。那時候履帶式收割機還很稀缺,老封想辦法弄來幾臺,完成了搶收任務。后來江心沙農場年年都將收割任務交給封心正,也不用派人監(jiān)工。
“信任嘛。”說到這段老封有點自豪。
“自己對收割質量要有要求,出發(fā)前我都給大家講,大家都是種過地的,糧食浪費在田里著實可惜,要是你家的田你怎么干?顆粒都要歸倉。合作社里更要講規(guī)矩,不能耍小心眼,要踏踏實實干活。”接到收割任務后,老封會平均分到每個機手身上,今年江心沙農場3個生產區(qū)共1萬畝地,每個生產區(qū)他分配了5臺收割機,“有錢大家一起賺。”
“這么大的團隊,監(jiān)管是個問題吧,有人會偷懶嗎?”
老封擺了擺手。“其實進度很清楚。早上同時下地,什么時候放糧,晚上加多少油,大家都看在眼里。誰要是偷工明年就會被‘踢’出去,現(xiàn)在不缺機手。”
“封叔,機器好像壞了。”正說著,一個電話打了進來。老封抬頭往遠處的機子看了看。一臺機子停在田中間。老封叫上收割機供應商的服務車,趕緊過去排查。
機器很快修好了投入作業(yè),他們打算工作到晚上10點鐘。因為下雨耽誤了收割時間,需要加班加點,能搶回來一點是一點。
與老封他們這邊熱火朝天的景象不同,另一邊路上停著6臺機器,6名機手就地坐在機器遮擋的陰影里,看著遠處老封他們。
聽說我是記者,他們倒很樂觀,“你來采訪采訪我們吧。”
“這邊的地都沒有活了,我們這種小隊伍找到農活很難,每年也沒有固定的地方,聽說哪兒缺機器我們就去。”
聽口音好像是從河南過來的。
老封把這些小隊伍稱為“社會車輛”,因為沒有合作社做依托,一般沒有機會和農場簽訂合同,通常情況下只能等著搶收或者和個別種植大戶合作。“機器還是太多了。”老封估計,5至10年內,很難會再有新的跨區(qū)作業(yè)機手加入,沒有固定訂單的小隊伍遲早會被市場淘汰出去。
當然,這只是他的個人判斷。
自由、無聊以及不一樣的選擇
烈日、高溫、灰塵、噪音……早7點到晚8點,工作超過12個小時。不敢犯困、沒有午休,甚至很少去衛(wèi)生間。只有收割機倉滿放糧的時候,機手才能得空緩一會兒。這就是“鐵麥客”們一年當中至少8個月的工作狀態(tài)。
老封隊伍里“90后”的小伙子不到20人,跟在城市里的年輕人不同的是,除了一部手機,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娛樂。所以很多人都會趁著休息的時候刷抖音,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。
28日放工回來,張川快速地沖了個澡,順勢將自己放平在簡陋的小床上。
張川是封心正的表弟,從事跨區(qū)作業(yè)也有10余年了。32歲的他長著一張娃娃臉,令人印象深刻。但只要鉆進收割機的駕駛棚里,灰塵染黑白口罩,撒滿臉后,就很難從機手中找到他了。一天作業(yè)下來都一個樣——黑臉得跟掏碳的似的。
張川的日常很簡單,睡覺、收割、吃飯、洗漱、刷短視頻,每天重復這些環(huán)節(jié)。當然,他也沒什么事情可擔心的,因為大部分事情老封已經解決掉了。
張川說他最喜歡的就是下雨天這樣就能躺著歇一歇。問他為什么干這行,以后有什么想法。他就只是靦腆地笑笑說:“跟著我哥就干上了,也沒什么想法。”
45歲的張小飛是前年才加入老封的隊伍,可能是因為入伙的時間不長,他的話并不多,吃完飯就直接上收割機了。老張家一兒一女,妻子陪他跨區(qū)照顧生活。女兒下學期大四正準備參加公務員考試,上個月花了不少錢報名培訓班。兒子還在讀小學,家里的負擔比較重,全靠老張掙錢養(yǎng)家。
“雖然累,但是能掙到錢。”老張比較知足。收割季結束后的幾個月,他還會在家里找一些水電工的零活兒干,“等到女兒畢業(yè)工作了,家里的壓力就會小一點兒,也不用這么辛苦了。”
早早結束收割任務的賈方超回到了卡車里,32歲的他很喜歡“倒騰”機器。2009年他幫別人開收割機,干了幾年,他又想為什么自己不買一臺。于是,買了機器加入湖西農機服務專業(yè)合作社,跟著封叔連續(xù)干了五六年。賈方超并不覺得跨區(qū)作業(yè)辛苦,對他來說這樣的工作很自由,收入也很不錯。收割結束后,賈方超也會開卡車掙些錢。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干多少年的跨區(qū)作業(yè),說只要感興趣,就會一直干下去。
有時候,老封也會動“休息”的念頭。但每年年初合作社的人都陸陸續(xù)續(xù)給他打電話,問今年什么時候出發(fā)。老封想了想,舍不得放下這幾十號人,咬咬牙又接著干。
老封的兩個兒子,都30歲出頭,一直跟著合作社跨區(qū)作業(yè),今年又一起離開了這個行當。大兒子去了農機供應商那里工作,二兒子找到了一份蘇州電子廠的工作。以前簽訂合同、聯(lián)系供應商大兒子能分擔一部分,現(xiàn)在所有的事情都得靠老封自己。
老封的年紀也大了,又要忙于聯(lián)系調度,沒有精力再開收割機。家里的4臺收割機,兩個兒子各開一臺,再雇上兩個人,4臺機器“火力全開”,收入也很可觀。但是今年,老封只帶了兩臺收割機和兩名機手出來。
在這個100多人的隊伍里,每個機手都在尋找著適合自己的出路。有的加入“麥客”當中,有的則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轉行干了別的。會不會就像建筑工人,或者工廠里的廠工一樣,有一天“麥客”也會變得稀缺了呢?
對此老封并不擔心。那些想改行的人,老封一般也不會勸阻,他覺得這都很正常,每個人對生活的理解不一樣,選擇不一樣,都能理解。
就像老封小兒子說的那樣,“總不能一輩子干收割機吧。”
所以對于兩個兒子的離開老封也不后悔,“年輕人還是要多出去試試,長時間干這個活對肺也不好。”
不過這幾年老封也在考慮改善工作環(huán)境的問題。出來是為了掙錢,掙錢是為了什么?他覺得機手也不能太遭罪。
“吶,這個就是新機子,它加了一個封閉的駕駛室,里面有空調還有顯示屏。沒有過去那么多土了,他們說坐在里面像白領一樣。”老封說他明年也要把車換成這樣的。
麥嫂的工作與煩惱
“我去車上拿割刀”“等下去十一分場,直走右轉”,田埂間一個穿著防曬衣、戴著帽子遮住臉的女人穿梭其中,來來回回忙碌著。她叫秦貴婷,是機手徐龍的妻子。秦貴婷兩口子以前在青島一個公司上班,結婚后回到沛縣??吹娇鐓^(qū)作業(yè)掙錢比原來上班多,就開始跟著封叔干。
在合作社里這樣的“夫妻檔”很常見,女人們平時主要照顧生活起居,做一些瑣碎的事情,洗衣服、買飯、記賬;收割作業(yè)時幫忙量地、拿配件、問路。
剛開始跟著跨區(qū),秦貴婷很不習慣,睡在車里、簡易的洗澡間,她感到哪兒哪兒都不適應。特別是在飲食上,平時以面食饅頭為主的她吃不慣米飯,還有四川偏辣的口味。但是一想,小徐一個人在外開車很辛苦,遇到機器壞了、轉場作業(yè),沒個人幫著還真不行,收割回去后還要自己洗衣服,最終秦貴婷還是決定要跟車。
張開芳是老封的妻子,陪伴老封跨區(qū)作業(yè)已經20多年了。她說現(xiàn)在的條件比以前好多了。以前量地總是會有爭執(zhí),她們不放心大戶報上來的畝數(shù),大戶也不相信她們的量地工具。現(xiàn)在國營農場因為簽訂合同省去了量地環(huán)節(jié),需要量地的地方通過手機上帶有衛(wèi)星定位的軟件也能完成。
“以往為了省錢,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自己做,現(xiàn)在都是在飯店訂餐。車上還裝有便攜熱水器,30秒的時間就有熱水,支開簡易的遮擋棚,晚上回來洗澡的問題也能解決。”
大多數(shù)時候,麥嫂們無事可做,只能坐在田邊發(fā)呆。有些“90后”會玩手機,拍些收割作業(yè)的短視頻發(fā)在網(wǎng)上,就是為了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。自由和孤獨,有時候就是一體兩面,對不同的人意義也不一樣。
在毒日頭底下,女人們通常會盡量把自己保護好,她們會穿上防曬服。也會在隨身背的小挎包里裝上一瓶防曬霜或者護手油,和記賬的小本子放在一起。
外出跟車的這幾個月里她們會特別想念孩子。尤其那些三四十歲的“麥嫂”孩子都不大,留在老家由老人照看著。她們一般會在放學的時候和孩子視頻,問問學習怎么樣,或者說點兒悄悄話。
“有沒有想媽媽呀?”電話那頭的小孩子就說“想。”這邊的女人就咯咯地笑。
5月29日,高溫預警來襲,江心沙農場的收割任務也進入了收尾階段。
老封仍在修煉每日的功課:收割機壞了,修;進度慢了,趕。跨區(qū)作業(yè)所遇到的問題,他都能迎刃而解,似乎沒有什么事能夠難倒他。
可是老封說也有一件事他解決不了,再過幾年他就要退休了,這隊伍交給誰?
“退休?”
“干不動了不就得退休嘛。”
當然,那都是比較遙遠的事了。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度過這個收獲季,讓機手們賺到想賺的錢。
老封最后還是決定接下宿遷這一單。他找了根棍子蹲在地上畫了會兒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路線圖,橫一條,豎一道,然后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。
“明天帶15臺收割機過來,說在前面啊,干得差不多了大部隊就要先走,到時候留下3臺機器保證給你收完。放心。” 農民日報·中國農網(wǎng)見習記者 劉自艱